那個男人

爸爸打了電話來問，那個去關丹的路有個地方叫依班，馬來文怎麼拼了。我隨口說i-b-a-n吧他說不是這樣的，他再念了一次，我說i-b-a-m吧？他說是這樣嗎？好像不是，認真一點啊！金馬士上一點有個地方叫牙拉斯，怎麼拼啊？我們常常在電話里尖叫，他發音不准，我拼不對。他不會拼，卻不斷置疑我拼的音。

我還住在家里的時候，他的手只要刺進木屑，就會叫我來挑。我有時眼明手快把木屑挑出來，有時卻怎麼挑怎麼挖也挑不出來。我挑的時間越久他的眉頭皱得越緊。他一定很痛，卻悶不啃聲，我按捺不住急性，總是越挑越用力，直到他喊唉唷好痛，要了他老命吧。

我說沒有，他堅持有，他用放大鏡來看，看了很久直說就算看不到，他也有感覺有刺在那里。我堅持沒有，他堅持有，到最後他說我怎麼這麼沒有耐性。

我很容易對他們失去耐性，但我甚至可以安靜地等受訪者超過一小時，也試過等朋友等超過一小時，還能泰然自若。可遇到家人，特別是我爸，我很快失去耐性。

而我爸總是如此地包容著我。我懶惰開車回鄉時，他就載著我媽來找我。他來我家的時候，他會把牙膏的底部一層層擠上來，方便擠出牙膏。家里的燈泡壞了，他會馬上幫我替換。我說沒戲看好悶，他會搬一堆dvd來給我。我的車子壞了只要駕去他朋友的店，他就會為我付錢善後。

他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父親節的時候，我問他要什麼，他說他什麼都有了，不要浪費錢。他來找我，我帶他去比較貴的餐廳用餐，他看了菜單拉我出來說，不要浪費錢，吃雞飯好了。

他真的很容易滿足，但我還是一個不及格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