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燈佑蘇丹街


前半年我曾站在這個交叉點上,見證大馬最成功的集會。

那天,朋友指著報章上人頭攢動的照片說,看到嗎,我們在這里,我們與民主、自由同在,這對我們來說都是歷史性的一刻,我們終究走了出來,而不是呆在家吹著冷氣狂罵這個政府到底為我們做了什麼。

激情之後,我又變成一個只會躲在家里憤世嫉俗,但是表面卻俯順這個世界潮流的城市政治麻木者,事不關己,己不勞心。

我真的以為自己情感麻木了,以致在生活里,再沒有激情。那些激情早被這社會太多太多的怪象淹沒,再多的咬牙切齒,最後只剩一聲嘆息和無奈。我試圖假想自己不那麼愛這個國家,也許這樣國家不那麼愛我,我也不會那麼受挫與受傷。

我以為不看新聞我就可以不聞不問這國家怎麼了,然而社交網絡上無時無刻,無不充斥著一堆人留言告訴自己這國家怎麼了。

燈佑蘇丹街這活動不斷在我的面子書首頁更新狀態,彷彿不斷召喚著我去為它做些什麼。或許更確切來說,為自己的回憶留住什麼。我害怕,當我不斷說服自己只是這城里的過客,終究有一天,所有的回憶都將離我而去,而我的生命竟是如此的空洞和不值一提。

所以我還是決定赴一趟蘇丹街,喚醒我那逝去的熱情與對這座城市的熱愛。

一場大雨後,沖走蘇丹街的黏膩與油污,華燈初上,巷子的車子川流不息地,全年無休的肉干飄香著,這城市的生活氣息撲鼻而來,讓我不自覺地捲入時光的隧道。

八年前,我還是一名窮學生,巴士是唯一代步的工具,不管要到哪里去,蘇丹街與茨廠街必然是巴士的轉站。那一年我居住在蕉賴,選擇到孟沙一家媒體公司實習。

每一天我都得在這條街上匆匆忙忙的趕路趕巴士,在那與時間賽跑的途中,我不忘在樂安買下一天的早餐,坐在巴士上狼吞虎咽地,準備下一個訪問的問題。

我偶爾會在巴士上睡著,恍然醒來,巴士卻停留在原地,有時是淹水,有時是湊不足人數,我卻只能坐在巴士上干焦急,擔心上班遲到,耽誤了約好的訪問時間。

放工後,從公司轉車到這里,已是餓得發慌,常常一個人走在茨廠街、蘇丹街及敦李孝式路覓晚餐又或鑽入大大小小的書局里掏寶式的找精神糧食。

那個時候的我一直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自卑感很重,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自己是外來者的身分而學廣東話。即便到了今天,我仍然操著一口南馬福建鄉音味極重的廣東話,有時也放棄用廣東話而使用華語與他人交談,但是不管我用什麼語言,這里就像個大溶爐,毫無介蒂地的容納了我的存在。

一個城市的發展,也應當如此,有海納百川的寬度。在強調先進、宏偉、美觀的一流建築,也不應忽略它的人文與歷史。

入夜後,穿著白色服裝的壽板舞踏成員冠南與翠婷蹲在漢都亞巴士站的路牌下燒冥紙,彷彿哀傷地目送蘇丹街消失在吉隆坡地圖的版圖。

如果有一天,你的名字將永遠消失在吉隆坡的地圖上,請將你身上建築的這排可能被毀掉的老店移植到我在腦海,讓我永遠記住你的模樣──蘇丹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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