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執意要先離開

我和爸爸說兩三年後吧,若是我再找不到結婚對象,我決定要生孩子。他問我是不是後悔了,我說才不,我要趁三十歲之前,還有生育能力,就達到這個目標。他說不可以,他很封建古板的,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我說,這情況已經不輪到他來接受不到的,思想的改革已經推到這種地步,就算他接受不到,家庭的倫理已經推翻過去的傳統模式了。他淡淡的回應,他不管怎麼變,我依然是他女兒,由他來管轄。我說我只是通知他我的決定,不是跟他討論這樣可不可行。他無法辯駁什麼,因為他知道我向來講到做到。他說,若我敢做,他就把我趕出家門。我笑著說,他已經趕不到我了,我已經有家在吉隆坡了。就算他要趕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爸聽了後有點受挫的,他沒有料到我竟然已經超出的他控制了。整個談話過程,是平靜的,就像過往我們談論某個無關痛癢的課題一樣。當我說出那番話,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以前我爸爸打了我之後,都會破口大罵對我說,你有本事就走了不要回來。又或是把我趕出家門,罰我在門外自我忏悔。我每次回到房間大哭時,無數次想要離開這個家,我想破頭腦也不知道可以投靠誰。我也想過自殺一了百了,甚至幻想過我爸第二天打開我房門,看到手腕血流滿地的一具屍體。我的靈魂看到我爸一臉懊悔,我流露勝利的微笑。

我一直迫不及待長大離開這個家。當年對父親的怨恨,也隨著心智的成熟而覺得可笑,與父親的感情越來越好。有次,我寫了一篇“為心找一個家”的文字,我的同事說那讀來就特別沉重,她以為我真的常常被家人或男人趕出家門,所以急欲找間家安頓自己。

有次E問我為什麼要買間家,他說等我的男人買給我就好了。我說我不要這樣,若以後有口角,我會覺得自己無法理直氣壯,就算氣在頭上,也離不開這男人的家,這樣我會輸了半截。萬一有天他趕我出去,我可能無助的找不到收留自己的地方。E說這是逃避問題,根本不是解決問題,如果不面對面談,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那個想要擁有家的欲望,是為了保護那個小時候的自己─ ─我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把我趕出家門。我似乎都忍受不了任何男人,把我趕出他們的生命。

那個說要當我的大樹的男人,當他全心全意對我好時,我卻在最快樂的時候和他說再也不要見了。我太瞭解這個男人給我的快樂不會是永恆的,於是我叫自己先離開,我以為這樣就不會等到對方向我說再見。我用著最剛烈的方式逼自己離開,也傷害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直到前天和印尼回來的姐姐出來,她說即使離開那男人四年了,她依然會怪罪或埋怨那男人。她說像這樣的事情,她無法跟別人說,怪他就變成了一種慣性。她認為自己再也不會遇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任她無理取鬧,任她予以予求,卻依然包容著她。

我深同感受的說,我也許再也找不到像他這樣的一棵樹。在我任性的不斷用文字刺他時,又或是多愁善感的無病呻吟,他從來不曾嫌棄我,也不曾停止給我關心,甚至還千方百計的走回我身邊,彷彿看穿了我的倔強背後,不過是一顆易碎的靈魂。

後來我才知道,即使這個人現在已經離開那個最靠近我的位置,但是他的關心不會離我遠去,只要我一轉身,他會張開胸膛,任我淚流一場;他會聽我碎碎念。這個男人是我的守護天使,他給了我力量救贖那個弱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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